我寫，故我在

親愛的蘇小菲：

我是蘇小菲，我是妳，我是十年後的妳。不曉得為什麼，最近老是想起妳─想起那個曾經頭髮短到要站起來的那個年輕率直的妳，想起那個有事沒空總愛往西門町的戲院裡鑽的那個愛電影成痴的妳，想起那個不算聰明但至少願意努力以赴的那個勤能捕拙的妳…。或許是因為剛過三十歲吧，所以很想跟妳說點什麼，也或許是年紀慢慢大了，所以開始懷念起從前。

我們之間雖然只差了十歲(喔，老天！可是我怎麼覺得這十年彷若隔世！)，說出來妳或許不相信，但我確實經歷了那麼多事、遇到了那麼多人。

曾經妳念茲在茲想實現的夢想，在這十年中，我替妳達成一半，然而剩下的另一半，我不確定接下來的十年是不是可以不負所託的，為妳、也為自己完成。至於那些妳壓根不曾想過的事，後來我也一一領受，不管是好的、或不好的，最後總會在心裡烙了印，不曾或忘。

值得慶幸的是，在二十歲的妳之後、三十歲的我之前，我所遇到的，大部分都是好人。他們有的是妳之前就認識的、有的是我後來才結交的，有的只維持了階段性的情誼、有的卻彷彿可以源遠流長，不論交情深淺、時間長短，都在生命的某些片刻裡幫助過我。

妳看我，回首往事，一切好像都變得雲淡風輕，那是因為時間使然的緣故，它淡化了曾有的喜怒哀樂；可是有些東西是不會隨著時間停止、依舊向前奔去的，比如說「長大」這件事。

特別是入了社會幾年之後(尤其是最近)，我發現自己再不能像以前一樣恣意而為，相反地，每個動作之前都得瞻前顧後；再不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，相反地，現實的問題還是必須加以考量。可是當自己忍耐了、跟世界暫時妥協了，胸膛裡的那顆肉做的心卻飽受拉扯─在現實與理想之間。

又比如說「做夢」這件事。對二十歲的妳來說，世界很大，妳什麼都想試；時間很多，這樣不行頂多換別樣；對痛免疫，即使跌倒了，很快就能再站起來。可現在的我不是，未來的可能性相對少了很多，時間現在要從後面倒算著回來，跌倒留下的傷口要很久才會結痂；並且隨著年歲的增長，這些情況有可能變本加厲。

又比如說「人生方向」。如果我沒記錯的話，妳對未來似乎是懵懵懂懂、踩著且戰且走的步伐，可是不曉得怎麼走的，走著走著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─不至於太糟、也談不上太好。一轉眼十年過去了，現在的我雖然比妳更了解自己，可是怎麼似乎對未來依舊看不太清楚、無法確切掌握…。

當然還有很多事，都是我後來才有的感觸，但實在不宜、也不必對妳說太多。而聽我說了這麼多，會不會原本還挺喜歡我的妳，開始有點討厭我了呢？因為現在的我根本不像妳。

最後，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最近會常常無端想起妳了！我想那是因為我很羡慕妳─羨慕妳所身處的，正是一段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青春時光；羡慕妳無論做什麼，好像永遠都是那麼地積極勇敢；羡慕妳多數時候總是笑容燦爛、樂觀開朗。而那段時光與那種性格，恐怕我是再也回不去了。

即使可能會被妳討厭、但還是堅持愛妳的蘇小菲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