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寫，故我在

清晨四時許，天尚未破曉，當所有人還眷戀被窩的柔軟時，有人卻早已開始忙碌的一天─林爸爸和林媽媽，就是其中一例。這一對工作與生活上的最佳拍檔，在早起換裝完畢後，開著小貨車往菜園前進。

若是在冬季，清晨一貫的低溫總是冷地教人直打哆嗦，手腳也連帶不聽使喚；夏日，魚肚白出現的早，不一會兒光景太陽便探出頭來，加上不斷勞動著的身體，熱得人微微出汗。

微亮的天光照在園子裡，觸目所及盡是一大片綠油油的空心菜與覓菜，這是這一季農作的主力；而需要攀藤的葫瓜、絲瓜和苦瓜更是瓜瓞綿綿，數量上好不驚人。由於必須搶在第一波人潮上市場採買前就將果菜運達，於是菜園裡的動作就只能快、快、快，只見有人或跪或蹲，一邊手抓青菜、一邊不停揮下手中的鐮刀，又見有人忙著巡視棚架上成熟的果實、趁鮮摘下。之後，該清洗的、該捆綁的，就一籮筐、一籮筐的排放整齊，一刻都不得閒；臉上的汗水也是，一顆顆、一串串，從額頭、眉心、一路滑向鼻尖，然後浸溼整個胸前。

六點半接近七點，載滿青菜的小貨車再度駛回家門口，林媽媽風也似地盥洗完畢後，開著車趕赴菜市場；林爸爸雖然可以在家從容地吃著早飯，但是一個小時後，他又得繼續到菜園上工去了。

市場上

停好車、卸好貨，潔小卡忙著把所有物品就定位，今天由她扮演林媽媽副手的角色─不論是招呼客人、秤斤論兩、收錢找零…等，十八般武藝都得全部使出來。

不等攤子就緒，客人便陸續上門。平常這個時候來光顧的都是趕著上班的太太小姐，例假日的客人則是通常會睡到晚些才出門；今天卻有點反常，週日一早，婆婆媽媽們一會兒工夫就將菜攤團團圍住，一切只因颱風凱米登陸在即。

「老板娘，這個多少錢？」客人指著空心菜對著潔小卡問。「四十元一斤。而且我們的菜是用有機肥料栽培的，炒起來不會變黑。」潔小卡邊用手指比了比四、邊向客人解釋。「好，那給我一斤！」客人不假思索地買了一斤。

做生意的學問其實很多，尤其在傳統市場，不似超市或賣場可以慢慢看逛，客人來去總希望速戰速決，於是對於詢價後的回答，賣家也就習慣性地顛倒著講，讓顧客獲得最立即的答案，而且有時若省略了計價單位，後面多半指的是台斤。

又或者賣菜，並不是光靠菜長得漂亮就能賺錢─當下的賣相只能獲得眼前的利益，若是進一步口感好、品質佳，方能賺得長久的未來，更不要說是像林媽媽這種，賣得是以健康與安全為訴求的蔬菜。

颱風前夕，葉菜類的生意特別好，加上林媽媽並沒有怎麼漲價，因此原本滿滿幾籮筐的菜，很快就賣掉大半。而瓜類的銷量也不賴，特別是林爸爸第一次種的南瓜，這一、二個禮拜才剛問市不久就頗受好評。

在一般人的家庭菜單上南瓜雖然並不常見，然而林媽媽就是有她的辦法。收成後的南瓜每顆少說都有一斤多，大一點的，二、三斤絕對跑不掉，可是現在多是小家庭、喜歡吃南瓜的族群又少，這該如何是好？於是將南瓜對半切開是最直接、也是最好的方法─橘紅色的果肉夾在萬綠叢中的青菜堆裡最是醒目，就像水果攤只要擺上切了半邊的西瓜，炎炎夏日裡總是教人忍不住多看幾眼；份量少，客人買回去之後也能趁鮮吃完，不致讓美味因為一再隔餐加熱而荒腔走板。

「老板娘，妳這個南瓜要怎麼煮啊？」對南瓜稍有興趣的人，開口的第一句問得並不是價錢。「妳可以煮南瓜湯，也可以像煮地瓜飯一樣，洗一洗、切一切，丟進去飯鍋裡跟米一起煮就行了。」林媽媽隨口說了兩道南瓜料理最簡單的作法。「那我要這一個。可以請妳順便幫我把籽去掉嗎？」客人通常怕麻煩，於是能請商家處理的就請商家處理。「這個籽可以吃ㄟ，用來預防男性攝護腺肥大最好了；還有這個皮妳也不用削掉，只要洗乾淨就好。」極為推崇南瓜食療效果的林媽媽，一邊解說、一邊抓了張事前影印好的健康資訊塞給客人。「這個上面有寫吃南瓜的好處，妳可以參考看看。」。對於已經在菜市場有二十多年經驗的林媽媽來說，賣菜早就不是只把菜賣給客人那麼簡單而已。

託颱風的福，菜攤今天早早收工，林媽媽和潔小卡回到家的時候也不過才上午十點半，比起往常要到中午時分才會進家門的她們，今天真的提前許多。沒多久，林爸爸也從園子裡回來，他的模樣看來很是嚇人：臉是紅的、頭髮是溼的、衣服沾了些泥，看來他需要好好沖個涼。

正午，用過中餐不久，深怕林爸爸趁我一不注意便午睡去了，等不及他先說，我忍不住先開口。「爸，下午你幾點要去菜園？」。「要做什麼？妳要訪問喔？」林爸爸被他女兒沒頭沒腦地這麼一問，心中頗感納悶，回過頭來反問了我好幾個問題；即便如此，我心裡的「BINGO！」聲卻不斷響起─因為這表示前幾天我跟他提過的事，他一點兒也沒忘。

於是三方約定，下午四點多，等太陽稍緩它的毒辣，我和林爸爸、林媽媽之間的訪問就會展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