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寫，故我在

 (本文刊登於《小日子》2017年9月號)

口述　楊士毅
文．攝　林曉盈

是導演也是藝術家，楊士毅在26、27歲時遇到人生低潮，那時的他決定申請雲門舞集的「流浪者計畫」，透過旅行直視內心，決意改變自己，而這段旅程也開啟了他與剪紙的緣分。2017 年楊士毅為臺灣 Apple 直營店創作的〈有閒來坐〉，這幅長達75公尺的剪紙作品，透過大樹、臺灣本土動物等意象，傳遞出相聚時的簡單美好。

「誠實雖然很麻煩，但是不會讓你失去自己。」他像是一位生活哲學家，不時吐露的話語有如航行在人間的船隻，失去座標時定向的依靠，而他對生活的態度也表現在作品之中，給人溫暖幸福的力量。

曾有許多採訪者認為我很難定位，事實上我在每個領域都只是小咖，從剪紙到拍電影，所做的僅僅是運用不同的媒介說故事而已。

當初參加雲門的流浪者計畫，去陝西學剪紙，可是我在那裡一張紙都沒剪，反而是七年後才剪了第一張。那時的我心裡想的總是：「要趕快做一個什麼東西給別人看」，而忘了很多事情都需要累積和耐心。說實在的就是好高騖遠，因為希望趕快得到成果，所以小東西就不太做，可是大東西不都是小東西累積起來的嗎？

拿這次我跟臺灣 Apple 合作的〈有閒來坐〉剪紙作品來說，75 公尺，真的是全世界最長，這算很大的事情吧！可是我每天在幹嘛？趴在地上一公分、一公分的割，每天都在做小事，才發現人生沒有大事，只有累積以及不停下的腳步。

另外一個原因是當時的我根本沒那個心思。看見陝西大娘在匱乏的環境中，每剪一張紙就能賣個一塊、兩塊錢貼補家用，腦袋想的是如何用她的雙手為孩子帶來好生活，但我不是。我去學剪紙是想要多一個配備，好跟別人競爭。我那時候看到在幾千公里外有一個人過得比我苦，但她的雙手居然可以做出充滿幸福的作品，在苦難之中還可以微笑，我才驚覺自己必須改變。

七年後，我的女朋友因為買了房子要入厝，她跟我說：「你不是去學過剪紙？你要不要剪一個來祝福我新居落成？」我說好。愛我的人開口，我就開始做，滿心祝福的剪出了第一張紙。我最開心的是：同一雙手，曾經是競爭，現在竟然可以成為祝福。

那七年之中，我不剪紙，但都在學：可不可以帶著祝福的心動手做事，給人幸福。我做的東西完成了，不只可以拿錢回家照顧家人，還可以帶給社會好風景，知道有人因為看到我的作品而心生滿足，那真的是賺太多了！不只賺到錢，還賺到那份滿足。所以我每次工作的時候就問自己：這對別人好嗎?這個話說起來對別人有好處嗎？你是說你想說的，還是別人需要的？

去年我成立工作室，名字叫「聚合果」，原由是：聚合果看起來像一顆果實，可是事實上它是由很多小小的果實聚在一起，才能成為一顆大果實。我的生命也是這樣。今天大家覺得很不錯、很美麗的我，是因為很多人的幫助、參與和陪伴才有今天的我。所以我想像聚合果一樣，將美好的事物聚集在一起，成為一顆果實再分享出去。既然我這麼幸福，又有機會走到別人面前，所以我也想要讓大家擁有幸福的可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