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寫，故我在

(本文刊登於愛長照)

文．攝／林曉盈│照片提供／陳宜嬪

口述／林德煄

我今年七十一歲，四十歲正式投入農事，至今差不多三十年。每天起床，我就會趕快去看昨天種得菜長多高了。看他們一天天長大，心裡很高興，每天都有期待。在田裡，沒有人管我，一切做多少算多少，沒有壓力。工作的時候我會開著收音機，邊聽邊做事，不知不覺，中午才剛過、一下子又晚上了，時間過得很快，我很享受這種悠哉悠哉的生活。

因為住在農村，不管平日或假日，天天都是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，很有規律。也因為這樣，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，身體很健康，高血壓、糖尿病…什麼大毛病都沒有。

我的菜園裡雖然大部分都是青菜，偶爾也會出現水果，像是百香果、火龍果、香蕉芭樂…。有些不是刻意栽種，是種子掉在田裡自己長出來的，好像是老天送來的禮物。有時候我會一邊工作一邊拔來吃，輕鬆又愜意。

▲種菜已經三十年的林德煄，去年夏天首次嘗試種西瓜。對於第一次種西瓜就上手，他說自己其實只是種好玩的，樂趣大過一切。

認真工作，也認真玩樂

務農的工作和上班族不太一樣，沒有平日和假日之分，只有農忙和農閒的區別。像瓜果類盛產的六到八月，就是農忙季節。夏天，瓜果類長得特別快，只要兩天沒採收，果實很快就老了，客人不喜歡，所以那時候會比較忙一點；冬天則是季節性蔬菜的產量比較大。季節交替的時候，蔬菜通常青黃不接，我和太太就會趁這個時候去旅遊。2017年，我和太太以及妹妹們一起去杜拜，住在帆船飯店，房間裡的廁所、衛浴都是鍍金的，那一晚我幾乎沒有睡，一直東看西看，很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。

年輕的時候，受到父母親「有錢才會被別人看得起」這種觀念影響，一心拼命賺錢。現在年紀比較大了，了解休息是為了走更遠的路，會在工作之餘調劑身心，找時間出去走一走。

幾歲叫做老？年齡不是問題

也有人對我說：「你年紀這麼大了，怎麼還在工作！」左鄰右舍也會叫我（菜園的工作）不要做這麼多。我自己覺得人如果沒有事做的話，會退化的很快。之前我聽朋友說起他的一個同事，退休之後一天到晚待在家裡，結果沒幾年就走了。我覺得人就是要有事情做、精神有所寄託，才不會快速退化。

人家說「人生七十才開始」。現在醫學發達，大家也都很注重養生，現在的七十歲其實跟以前的五、六十歲一樣健壯。我不覺得七十歲已經老了，年齡不是問題，身體健康才最重要。

人到了這個年紀，就算再有錢，沒有健康的身體也沒用。更何況現在的社會，年輕人不但要養小孩，工作壓力又大，根本沒有空照顧父母。我們唯一能做的，就是身體一有什麼狀況就去看醫生，兩個老的自己照顧好自己。

年紀大好處多─經驗豐富、凡事看得開、對感情格外珍惜

年紀大其實也有好處，就是經驗比較多、看得開，跟年輕時的想法不一樣。因為從歲月裡得到磨練，擁有非常豐富的經驗，現在遇到什麼事情都能不慌不忙，知道「事情該來的就會來，不要強求」…這類的道理，可以笑著看以前說將來。

對於人跟人之間的感情變得更加珍惜。我們兄弟姊妹之間的感情本來就很好，隨著大家年紀慢慢大了，更感受到親情的可貴，除了定期聚會連絡感情，每年也都會相約一起出遊。以前媽媽還健在的時候，她的行動雖然不方便，但是我們幾個做子女的不怕麻煩，合力推輪椅、遇到難走的路就改用揹的，希望可以帶她到處遊山玩水；現在媽媽雖然不在了，我們還是沿續以前的做法，用旅遊互相陪伴。

▲林德煄和太太及妹妹、妹夫們每年相約出遊，讓兄弟姊妹之間的感情更緊密。此為2018年同遊土耳其。（陳宜嬪提供）

現在我已經是好幾個孫子的阿公了，也是他們的職業司機，負責接送他們上下學和才藝班。這樣子其實也不錯，代表自己還有一點用處，不是什麼事都不會的阿公，同時也拉近跟孫子的感情。

後記：

雖然2006年的時候訪問過阿爸和阿母，但那時是「自主訓練」，跟13年後的今天情況已經有所不同。

文章盡可能揭露出現代老年人對「老」的定義、工作對這個階段的他們意義是什麼、生活中最重視的是哪個部分…。不過訪問自己人真的很難，明明是親人，卻要故做正經的行禮如儀，訪問的當下感覺真的粉怪啊~然後雖然我們還是正式來了，可是對答中，我又常常流露出自己女兒的身份，超不專業的XD

最後，訪問前，我常想逃避，但因為已經跟阿爸說好了，所以訪問當天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工；就算訪問結束後要打逐字稿，我還是想逃避，超級不想打開電腦面對八段錄音檔...

感謝老天，最後這件事還是完成了。訪問阿爸阿母對我來說，是人生深具意義的一段。（也謝謝表妹提供照片，讓文章增色不少）